
新华网消息,如同一支燃烧的蜡烛,为护理事业劳累一生的黎秀芳走到了生命即将燃尽的时刻——远在美国的二弟黎模斌赶到兰州军区总医院时,病床上的她已神志不清了。
医护人员弯腰凑到老人面前,轻轻地问:“黎老,您看谁来看您来了?”
顺着医护人员的目光,黎秀芳朝二弟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脱口叫道:“阿爹!”
接着她又喃喃自语:“阿爹……阿爹……我要回家……”
弥留之际,黎秀芳把长相酷似父亲的二弟当成了“阿爹”。从选择留在大陆从事护理事业的那一天起,她再也没有见到过她的“阿爹”……
2007年7月9日,黎秀芳在黄河岸边走完了饱经沧桑而又多姿多彩的一生——
她有68位亲人旅居海外,孑然一身的她却在祖国的大西北奉献了整整66年;
她长期从事护理教育工作,培养学生5000余人,其中不少人成为全军乃至全国享有盛誉的护理专家;
她创立的“三级护理”等理论制度,开创了中国现代科学护理事业的先河,从20世纪50年代在全国推广一直沿用至今……
抉择·黄河的女儿
1917年3月3日,南京秦淮河畔,随着一声清亮的哭声,原籍湖南的小学教员黎离尘的大女儿黎模韫(后改名秀芳)出世了。
可怜的小模韫,刚刚5岁,弟弟、生母、继母就相继离世。家庭变故中,小小年纪的她便承担起照看弟弟妹妹的重任,直到11岁,才踏入学校门。
由于天资聪颖,特别是父亲对女儿不时进行的启蒙教育,让小模韫受益良多。她一入学就上了二年级,三年级上了一个学期后又直接跳入五年级,五年级上完,直接升入了女子中学。
一眨眼,黎模韫女子中学也快毕业了。
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19岁的黎模韫看父亲情绪少有的好,大着胆说出了蕴藏心中已久的想法:
“阿爹,我想报考南京高级护校。”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父亲一脸困惑。
此时,黎家家境已大为改观,父亲黎离尘已在南京国民党政府任职。在家人眼中,学护理太脏、太累、太辛苦,说出去也不好听。
“阿爹,选择护理专业,不是我一时的冲动……我要让像母亲和弟弟一样的病人,不再痛苦地死去……”
听着女儿已经深思熟虑的话语,黎离尘才知道,幼年的不幸对女儿的人生产生了多大影响。无奈叹息一声后,父亲同意了女儿的选择。
考上心仪已久的学校后,从小就知道“提灯女神”——南丁格尔事迹的黎模韫做了一件具有象征意义的事:改名黎秀芳。她决心要做一名美丽得像花一样的白衣天使,给人世间带来秀美的芳香。
1940年1月,黎秀芳从南京国立中央高级护士学校毕业。学习成绩突出的她,被留校任教。然而,此时的她,心中却早已萌生了又一个大胆的选择:到大西北去!
还在两年前,无意中听了共产党人吴玉章的一次演讲后,她就和同学在去西北建设大后方的志向书上签下了名字。
两年间,同学们一封封发自西北的来信,更是像磁石一样吸引着黎秀芳年轻的心。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校长,希望校长同意她去西北工作。
校长没有同意。
黎秀芳便与有着同样想法的同学张开秀、欧莲卿一起商量,决定明里不行,就暗里采取行动。经过精心筹划,她们分头以请假、休假之名,带上被褥和少量衣物,辗转来到重庆,准备从那里取道去往兰州。
身在重庆、已是国民党中将的黎离尘得知女儿的这个大胆想法后,坚决不同意,并很快为女儿联系好了工作。倔强的黎秀芳没有听从父亲的安排。经过软磨硬缠,她搭上了一架飞往兰州的军用飞机……
在黎秀芳生前居室的墙上,挂着一张她初来兰州时的照片。照片中的人物,明眸皓齿,身着蓝底白花的斜襟布衫,一派江南女子风采。
而此时的兰州,居民不足6万人。大街上,厚厚的黄土,一脚踩下去能冒起一团黄烟。黎秀芳住的土坯房,房顶漏雨,墙皮脱落。报纸糊的顶棚上,大白天都能听到老鼠的打闹声。碜牙的黑面馍是她们的主食,放到嘴里一嚼,“咯吱”作响……
然而,从走下飞机,踏上兰州这片土地的那一刻起,黎秀芳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兰州。
不是她没有机会离开兰州,也不是她没有比兰州条件更好的地方去。
到达兰州不久,黎秀芳很快就被任命为兰州中央医院护理部副主任。两年后,她又兼任了兰州中央医院附属高级护士学校教员。
1948年的中国,时局动荡。父亲黎离尘接连给仍在兰州的黎秀芳发来几封家信,催促她赶快回家,好与家人一起飞到台湾去。左等右盼,不见音信,慈爱的父亲直接飞到了兰州。
黎秀芳不想再伤父亲的心。她请求父亲给她3天时间考虑。
看着女儿那张执著的脸,父亲同意了。
3天的时间,黎秀芳想了很多很多。她想起了19岁那年的选择,想起了国民党当局的腐朽无能,想起了刚刚走入正轨的护校,也想起了黄土地上老百姓的病痛和苦难……
3天后,女儿背对着父亲哽咽地说出了她这一生中最重要的抉择——“阿爹,我是护士,这里的病人需要我呀!”
黎秀芳怎么也没有想到,与父亲在兰州的这一别,竟成了永诀。
1992年,当黎秀芳来到台湾,父亲已经离世23年。家人告诉她,父亲去世时,对家人讲的最后一句话是:“要找到韫儿,接她回家。”
“阿爹,我来了……”在父亲墓前,黎秀芳长跪不起。
这是一个违拗的女儿对父亲倾诉的思念和内疚,可父亲却永远听不见了……
2005年春天,黎秀芳病重住院,从美国前来探视她的二弟和四妹,想把病榻之上的姐姐接到美国治疗。在大陆孑然一身的黎秀芳动情地对亲人说:“我在兰州工作生活了一辈子,去世后也要留在兰州……”
黎秀芳嘱咐二弟,在她辞世后,将骨灰用瓶子装上一些,埋到父亲身边。作为女儿,她要好好陪一陪父亲。
其余的骨灰,黎秀芳要求组织帮她埋在黄河岸边……从1941年来到兰州,黎秀芳就将自己的命运与黄河岸边的这座城市紧紧地联结在一起。
66年,不曾分离。
奉献·圣洁的天使
1936年,19岁的黎秀芳被当时全国唯一的护士学校——南京国立中央高级护士学校录取。走在校园里,那洁白的鞋袜、洁白的帽巾、洁白的护士裙……在少女黎秀芳看来,是那样的神圣。
当时的南京高级护校,校长和教员大都是协和医学院或本校毕业的高才生,不少人还出过洋留过学,是当时中国医学界和医学教育界的高级知识女性。多年后,黎秀芳回忆说,学校的教职员工个个整洁、神圣,活脱脱人间天使。工作精益求精,人人出类拔萃;她们恪守独身,是时尚的“女权主义者”……在课堂上从她们口中听到的千百遍叮嘱,不知不觉地就成为了黎秀芳心中不可变更的箴言——
“病人住院治病是民众的权利,不是乞求。”
“医护人员为病人治病是应尽的义务,不是恩赐。”
……
为病人端水、擦浴、端便盆,大家闺秀黎秀芳自自然然,没有丝毫的不适应。
每天,她开开心心地学习着各种护理知识;每天,她轻轻推开一间间病房门,发自内心地问候病人:“你们好!”
然而,有一天,一位被汽车撞伤的拉洋车病人,却以粗鲁的咒骂回报了她的问候。
病人是在一天深夜送到医院来的。大腿骨折的他,需要用牵引架做牵引。擦浴和清理个人卫生落在了黎秀芳头上。
她拿着一把很小的剪子替病人剪脚趾甲。在剪大拇指内侧指甲尖时,不小心扭动了病人的脚趾。原本已经伤痛在身的病人,疼得大叫起来。肮脏、粗鲁的话语就出了口。
黎秀芳忍着泪水继续做着清洁工作。默默做完后,她走出病房,哭了,真正伤心地哭了。痛痛快快地哭完后,她又飘然走到病人身旁:“您还疼吗?真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在南京高级护校的教育中,因为护理疏忽而造成的病人不舒服,是医护人员最大的耻辱。
黎秀芳生前曾对她的学生说,这件事她终身难忘。由此,她也得出结论:护理工作之所以圣洁和伟大,就是因为能使病人在治疗疾病中得到胜似亲人的照料。
75岁的郭维兰是黎秀芳担任护士学校校长后的首届学生。她仍然记得几十年前校长给她们上课时要求她们要有爱心的教诲——
“端屎端尿你肯不肯?”“见了伤口流血化脓有什么反应?”“人快死了害怕不害怕?”这是校长招收学员面试时问得最多的几句话。
课堂上,校长总是不厌其烦地教育大家:南丁格尔精神的精髓是爱心。她说:如果,连一张笑脸都舍不得给病人的护士,怎么能给病人心理减轻痛苦……
一如她从前的师长,几十年间,黎秀芳一生洁白,一腔爱心,飘然在病人中间,飘然在课堂、宿舍和实验室之间。即使身处逆境中,她也从未放弃过这份以奉献为神圣的职业。
动乱年月中,黎秀芳被下放到甘肃会宁刘平村。
这是一个干旱缺水的穷山村。极差的卫生条件,长期的繁重劳动,使村里很多妇女都患上了子宫脱垂病,严重时甚至溃烂流血。
“老大夫,这病能治好不?羞死人。”村民们并不知何为“改造对象”,她们以“哧哧”的笑来招呼这些和蔼的“老大夫”。
“只要我在这里一天,我就不会让你们受罪……”解开姐妹的衣裤,“老大夫”黎秀芳眼含泪花。
从此,白天,她参加劳动,接受改造;夜晚,她跪在土炕上,用药水为她们清洗,然后用艾叶薰,用煮过的纱布蘸上盐水、草药,敷在她们的子宫上,轻轻地揉托,将脱垂的子宫一点点复位。
有一次,连累带饿的“老大夫”,揉着揉着,一下昏倒在了一户人家的土坑上……
当黎秀芳醒来时,发现口袋里装满了炒豆子。她的眼睛湿润了:乡亲们拿不出什么好东西表达心意,这一把把豆子,就是乡亲们捧给她的一颗颗淳朴的心。
在黎秀芳圣洁的一生中,像这样的故事很多很多……
一天夜里,黎秀芳到住院部查房,走进外科病房,只见监护室值班医生和护士忙着抢救一位危重病人。病人的病情稍稍稳定,刚想喘口气,一口痰和淤血却卡在喉管。
“快,快把痰吸出来。”说时迟那时快,黎秀芳迅速把吸痰软管插入病人口腔。
但患者口腔太窄,连续试了三次都没能将口腔里的痰吸出来。顾不得多想,秀美的黎秀芳俯下身子,口对着口为病人做起了人工吸引。
“扑哧”一声,患者的血和污物喷了黎秀芳一身。
为病人做完手术,黎秀芳却悄悄地走了……
“我一生崇尚护理先驱南丁格尔,倾心致力于护理教育及管理,躬身耕耘六十载。效仿先贤,专注护理,我亦终身未婚,宗亲均居海外,膝下无一儿女,孑然一身,了无牵挂。生老病死,乃自然法则,我已年届耄耋,去日不多,皆无怨无悔。我为党没做多大贡献,为念念不忘党的关怀和培养,当以护理未来为己任,不遗余力,谋求发展,弘扬人道,激励创新……”
兰州军区总医院保留的这份“黎秀芳志言书”,字字行行,都是黎秀芳天使般圣洁心灵的真诚袒露。
追求·军中的“南丁格尔”
在英国伟大的历史上,
有一位提灯女神;
她给优秀、英雄的女性,
树起高尚的榜样……
还在上学时,黎秀芳就将这首赞颂南丁格尔的诗歌,工工整整地抄写在笔记本上。
1997年5月12日,国际红十字会电贺中国红十字总会:中国兰州军区总医院黎秀芳荣获第36届“弗罗伦斯·南丁格尔奖”。
从考入南京高级护校那一年算起,这位人民解放军首位“南丁格尔奖”获得者已在护理岗位奉献了61个春秋——
1953年,西北军区总医院。红军指挥员出身的院长正在以军事指挥员特有的领导艺术,着手改变医院战时应急状态下的不规范医护规章……长期以来对混乱的医护秩序和频频发生的医疗事故深感不安的黎秀芳和张开秀,开始了对护理工作的“科学性”研究。
为给病人一个安静的休息、疗养环境,她们提出了护理人员不能在语言上、动作上给病人以恶性刺激的“保护性医疗制度”设想。她们将一块“走路轻、说话轻、关门轻、操作器械轻”的牌子,挂在了医院洁白的走廊里……这块凝聚着爱、善良和职业责任感的“四轻”牌子,从此挂在了中国大陆的每一所医院。
为探究事故多发原因,白天,她们精心照顾伤病人员、耐心征求他们对护理工作的意见;晚上,手提马灯挨个病房巡视,随时记录当天的护理工作情况……反复观察、思考、总结、实验,她们提出了“三级护理”理论(根据病情把病员分成危重病员、重病员、轻病员三个护理等级),“三查七对” 护理制度(即服药、注射、治疗前、中、后各查对一次,对床号、姓名、药品、剂量、浓度、时间、用法等), “对抄钩对” 护理操作规程(对:医嘱对病历牌及执行牌;抄:将医嘱转抄于执行牌和医疗记录单上;钩:抄完每条医嘱,在医嘱本上记以红蓝钩;对:做完每个医嘱都要核对一次)。
当署名黎秀芳、张开秀的论文《三级护理》一经发表,迅速在国内外护理界引起轰动。前苏联《护士》杂志全文转载,国内97所医院派人来观摩学习……
这一整套理论、制度、规程,将中国医院护理从“无序”引向了有序,确保了护理质量的提高,奠定了我国现代科学护理的基础……
“什么人可以当护士?”站在护校的讲台上,校长黎秀芳总是用温和的目光向教员、护士和学生们询问着。
“‘护士’两个字来自拉丁文,意思是保护、养育、供给营养和保持生命力。只有具备一定学问和修养的人,才胜任这项工作,才称得上是‘士’。”
她以从前老师们的严厉、严谨要求着学生们。从1943年投身护理教育事业,黎秀芳已相继担任过兰州中央医院附属高级护士学校教员、西北医院高级护校校长和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北军区第一陆军医院高级护士学校校长、兰州军区总医院附设护士学校校长、兰州军区军医学校副校长等职。
她不允许从护校的校门里走出一名衣着凌乱、举止不雅的学生;她不允许她的教员品行不端、技术粗疏;她为学生新开设了《家政学》《营养学》《伦理学》《社会学》课程……
在招收新生的考场,她以极其精细的眼光打量着考生:“太矮了,翻不动病员的身子;太高大了,深夜查房病人容易受惊吓;听力不行,要让病人多费口舌;视力不好,不能严格掌握配药剂量……”
她对身旁的教员说:“培养一个护士要像创造一件艺术品一样精雕细刻……”
聆听过黎秀芳教诲的兰州军区总医院护理部原主任宋吟兰回忆说:校长当年像培养淑女一样教育我们。谁衣服不整了,她要给你当场指出来。谁说话声音大了,她也要及时给你纠正过来……
黎秀芳累倒了,住进了医院。病房门打开,走进来一位实习护士。
出于职业习惯,她一眼就看出来护士未按规范操作。打开床单、被套,黎秀芳做了一遍示范动作:
“请你重新做一遍。”
当小姑娘重新按规范操作一遍后,黎秀芳笑了:
“把床铺得皱皱巴巴,病人睡着能舒服吗?护士工作的对象,不是冷冰冰的石头、木头和纸片,而是有热血和感情的人。护士必须具有一颗同情心和一双愿意工作的手……”
此时,黎秀芳自己那双“愿意工作的手”,已布满皱纹。63岁,她再度出任全军护理专业组组长。一项对全军护理人员数量、质量的调查发现:未经护校系统培训的护士高达68%,中专毕业的护士仅占32%。
“军队护士学历结构和基本素质必须改变。”在黎秀芳的积极呼吁和建议下,我军首次建立了护士高级职称评定制度,并在第二军医大学设立了护理系,开办了护理大专班……
为了护理事业,军中的南丁格尔黎秀芳一生无怨无悔。
临终前,她郑重留言:将平生积攒的80万元存款,捐献给兰州军区总医院,设立“为兵服务奖励基金”。
此前,她与好友张开秀捐资设立的“双秀奖”,已在兰州军区范围内奖励了75名优秀护理人员。
忠诚·高尚的共产党人
黎秀芳辞世后,兰州军区总医院工作人员清理遗物时,在床头柜中发现了一个加了锁的铁盒子,盒子里珍藏着她亲笔写下的一份份入党申请书草稿,整整71页。
这些已经发黄的纸张,是黎秀芳几十年追求真理和光明的见证。
1949年8月26日,兰州解放。中国人民解放军接管兰州中央医院,黎秀芳继续担任护校校长。刚刚解放的兰州,食品奇缺。解放军官兵自己吃着粗粮,却把白米细面省下来让给了医院里的伤病员和医护人员。
面对这种情景,接触过不少国民党官员的黎秀芳对共产党顿生敬意。 但能不能加入中国共产党,黎秀芳拿捏不准。
一次, 西北军区司令员彭德怀到学校视察。
“老乡,入党了没有?”
“还没有,我的家庭出身不好。”
“我们党讲成分但不唯成分论,重在个人表现。只要你积极要求进步,党总是欢迎的。”
老乡彭德怀亲切的话语,鼓舞了彷徨中的黎秀芳。1952年7月12日,她向党组织郑重递交了第一份入党申请书。
但,在入党的道路上,旧官僚的家庭出身成了黎秀芳难以逾越的障碍。正在她心灰意冷时,中华护理学会代表大会在北京召开。身为学会副理事长的黎秀芳在会上被周恩来总理一眼认了出来。
“还在西北工作?”握着她的手,总理询问道。
当得知她还在兰州坚持护理工作时,总理说:“很好,西北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
总理的嘱托又一次给黎秀芳带来希望。她第二次递交了入党申请书。
就像对护理事业的痴情一样,黎秀芳对信仰的忠诚也有股倔犟劲。即使是在“文化大革命”惨遭迫害的时候,黎秀芳也多次写下入党申请书。在3年多时间的“牛棚”生活中,她除了劳动改造,每天都要挤时间认真研读《共产党宣言》《唯物主义和经验批判主义》《实践论》《矛盾论》《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等一系列经典作家的著作……
严冬过后是春天。1977年7月1日,黎秀芳第6次向党组织递交入党申请书。申请书上,她用一贯的娟秀字体写道——
“生我是娘,教我是党,我最大的愿望是加入中国共产党!”
一年后的9月3日,历经磨难的黎秀芳终于站到了鲜红的党旗下……
从递交第一份入党申请书,时间已经过去了26年。漫长岁月中,党了解了黎秀芳的忠诚,黎秀芳也在一次次考验中更加清楚地认识到了党的先进性——
“我们应该遵循的主要指针是人类的幸福和我们自身的完美,人们只有为同时代人的完美,为他们的幸福而工作,才能使自己也达到完美。”
笔记本里,黎秀芳记下了马克思的这句话。
她在学习体会中写道:“虽然我在组织上入了党,但并不意味着我已经达到自身的完美,这只能是我生活中的一个新的起点。”
“文革”结束后,旅居在美国的亲人们终于与离散多年的黎秀芳取得了联系。1981年,经组织批准,黎秀芳赴美探亲。
听说黎秀芳要去美国,一些不了解黎秀芳的人议论开了:“‘文化大革命’时黎老太受到不公正待遇。她的亲属都在海外,她这一去肯定不会回来了。”
面对人们的疑问,黎秀芳对一些要好的朋友说:“母亲也有误解孩子的时候,作孩子的不能因为母亲的误解就记恨母亲。我是一名中国共产党党员,我的心在中国,我的事业在中国,我的学生在中国。党需要我,我更需要党。”
4个月假期过去,黎秀芳如期回国……
“党员只有为党服务和工作的义务,没有为个人捞好处的权利。”黎秀芳不止一次地这样说。
1978年以后,黎秀芳先后在护理界担任多个领导职务。但,作为一名崇尚完美的共产党人,她始终保持着白衣天使的圣洁、坚守着共产党人的本色——
她顶住说情风,及时清退了已经招收了的不合格护士学员;
她拒绝了一起共同生活了11年的小保姆当兵入伍的请求,但却亲手为小保姆置办了嫁妆;
她一生省吃俭用,却悄悄捐款20多万元,帮助孤残儿童治病疗伤;
她来到北京、上海、武汉等地,用自己的亲身经历为部队、医院和学校作理想信念的报告上百场;
她不辞辛劳,前往各地的医院讲学、作演示,积极推广普及责任制护理;
她兼任《中华护理》杂志等5家刊物的编委和副主编,先后参加编写了《中国百科全书医学护理分册》《中国人民解放军护理发展史》等7部专著……
为了理想,为了信念,黎秀芳辛勤奔波了一生,但她最看重的还是“共产党员”这个神圣的称号。临终前,她拉着前来看望她的兰州军区总医院政委黄富强的手:“我一生无儿无女,别无挂念。死后,请组织在我的遗体上覆盖一面党旗吧,让党旗伴我上路……”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2007年7月9日,黎秀芳魂归黄河青山。
成千上万的人们,从全国各地赶来,为黎秀芳送行。
送行的队伍中,她的学生含泪写下了这样的诗句——
如同一支红烛,您以自己的言行点亮了寂静的黑夜;
如同一缕春风,您以圣洁的大爱温暖着千百万心灵;
您是黄河的女儿,流芳百世的中国共产党党员;
您是美丽的天使,人民心中永远的南丁格尔……